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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游击战,三年野人般的生存绝境,项英与陈毅的重生之路

1935年春,赣南的深山里还残留着料峭寒意,于都上坪附近的荒坡上,陈毅扶着腰间尚未愈合的伤口,目光死死盯着那台沉默的电台

1935年春,赣南的深山里还残留着料峭寒意,于都上坪附近的荒坡上,陈毅扶着腰间尚未愈合的伤口,目光死死盯着那台沉默的电台。

五天前,这里还收到过中央标注“万万火急”的电报,可此刻,无论报务员如何摇动手柄,耳机里只有一片死寂。

红军主力长征已经五个月,留下的三万余兵力早已在国民党军的疯狂“清剿”下伤亡过半,而这台曾经传递生死指令的电台,即将成为他们与中央失联的最后见证。

身旁的项英推了推厚厚的近视眼镜,镜片上沾着的草屑与尘土,怎么也遮不住眼底的凝重。

这位中央分局书记的夜盲症愈发严重,每到黄昏便几乎看不清路。

可他肩上扛着的,是中央“坚持游击战争,等待主力回师”的嘱托,是留守部队最后的希望。

而此时他们脚下的土地,早已不是昔日的红色苏区,蒋介石喊出:瑞金城内“无不焚烧之居,无不伐之树木,无遗留之壮丁”。

蒋介石调集数十万大军,扬言要“斩草除根,掘地三尺,绝不容赤祸死灰复燃”。

绝境如潮水般涌来,项英与陈毅,这两位被迫留守的革命者,即将在血火交织的深山里,开启一段长达三年的绝地求生之路。

红军主力转移之初,留守部队的处境便已岌岌可危。

三万余人的队伍中,伤员占去三分之一,真正能作战的兵力仅有一万六千余人,面对的却是数十倍于己、装备精良的国民党正规军。

起初,革命信念坚定的战士们纷纷请战,誓要守住苏区这片红色土地,项英也希望打一场胜仗鼓舞士气,于是有了1934年11月的谢坊伏击战。

那是主力撤离后的第一场大胜仗,红24师与地方武装在谢坊附近设伏,虽因友军未及时赶到而未能全歼敌人,却也消灭了敌军半个旅,狠狠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

可胜利的喜悦转瞬即逝,这场战斗反而暴露了留守部队的实力,蒋介石随即加紧构筑堡垒封锁线,将中央苏区层层包围,原本就艰难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此时,关于作战方式的分歧,在中央分局内部逐渐显现。

项英受中央最初“保卫苏区”训令的影响,始终希望等候中央进一步指示,坚持在苏区范围内组织抵抗。

而陈毅早已看清局势,他深知以留守部队的实力,与敌人硬拼阵地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多次提出要分散兵力,深入山区开展游击战争。

争论尚未有结果,敌人的攻势却愈发猛烈,苏区的范围日渐缩小,伤亡人数不断增加,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

1935年2月5日,立春时节,电台终于传来一封标注“十万火急”的电报,来自遵义会议后的中央书记处。

电报明确指出:“分局应在中央苏区及其临近苏区坚持游击战争,目前的困难是能够克服的”,更关键的是,要求立即改变组织方式与斗争方式,放弃固守苏区的思路。

八天后,中央再次发来“万万火急”的电报,进一步细化战略:部队要以“小游击队的形式有计划的分散行动”,遵循“占领山地,灵活机动,伏击袭击,出奇制胜”的原则,紧密联系群众开展斗争。

这两封电报如及时雨,彻底打消了项英的顾虑。

他迅速转变思路,与陈毅一同主持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全面调整战略。

庞大的机关立即精简,干部分散到各个游击队,部队化整为零,分九路向外线突围,进山开展游击战争。

1935年3月9日下午,陈毅再次走到电台旁,报务员摇了摇头,中央的回电依旧没有传来。

此时,项英、陈毅与贺昌率领的红24师70团及中央军区直属队,已成为留守苏区最后的有生力量。

他们决定兵分四路,穿过会昌封锁线向福建长汀突围。

可就在出发前,瓢泼大雨中传来了电台的微弱信号,一封来自中央的电报终于抵达,可密码早已更换,众人对着一串陌生的字符,只能眼睁睁看着与中央的联系彻底中断。

无奈之下,他们烧毁电文,掩埋电台,带着战士们踏上了突围征程。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别,便是与中央隔绝的三年;这一路,更是铺满了战友的鲜血。

九路突围部队中,贺昌率领的先头部队刚进入天门嶂,便遭遇敌人重兵包围,激战中贺昌身负重伤,面对步步紧逼的敌人,这位年仅29岁的红军总政治部副主任,举枪饮弹,高呼“红军万岁”壮烈牺牲。

刘伯坚在突围时白马被击中,徒步冲锋中被俘,敌人让他带着脚镣游街示众,他却挺胸昂头,写下“带镣长街行,志气愈轩昂”的绝唱,最终慷慨就义。

瞿秋白与何叔衡化装突围,在福建长汀陷入重围,何叔衡战死,瞿秋白被俘后,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始终坚贞不屈,就义时还用俄语高唱《国际歌》,年仅36岁。

毛泽东的弟弟毛泽覃,在掩护战友撤离时被敌人发现,身中数弹倒在瑞金的土地上,年仅30岁,如今那片村落已被命名为“泽覃村”,以纪念这位牺牲的革命者。

牺牲的名单越来越长,古柏、李才莲、阮啸仙……九路突围,最终只有四路成功。

项英与陈毅率领的队伍,在突围途中多次遭遇敌人伏击,不得不钻进深山密林,昼伏夜出。

项英的夜盲症让他每到夜晚便寸步难行,只能由战士们搀扶着前进。

陈毅腰部的旧伤在连日奔波中再次化脓,伤口肿胀得连裤子都穿不上,每走一步都钻心刺骨。

有一次,伤口严重感染,脓血堵塞了伤口,陈毅让警卫员宋生发帮他挤脓,疼得浑身发抖的他,竟让宋生发把自己捆在树上,硬生生忍着剧痛挤出了半竹筒脓血,连手术时残留的碎骨头都被一并挤出。

最后,他只是往伤口里塞进涂了万金油的布条,便又带着队伍继续前行,这份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硬是让重伤的身体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突围成功后,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项英与陈毅率领的游击队,被困在五岭山脉的崇山峻岭中,过着“如野兽一般”的生活。

敌人为了搜捕他们,采取“移民并村”“保甲连坐”的办法,将山区的群众强行迁往平原,断绝游击队的粮食来源,还派出大批兵力进山“清剿”,扬言要“掘地三尺,活捉项英、陈毅”。

每天天不亮,战士们就要起身转移,因为敌人可能在天亮后就搜到昨夜的宿营地。

他们不敢在同一个地方过夜,不敢高声说话,甚至不敢踏平脚下的青草,生怕留下一丝痕迹。

身上的棉布军装一穿就是两年,晚上从不脱衣服、不脱鞋,只要稍有动静,就立刻钻进密林深处。

陈毅在《赣南游击词》中,真实记录下了这段艰苦的岁月:“天将晓,队员醒来早。露侵衣被夏犹寒,树间唧唧鸣知了。满身沾野草。天将午,饥肠响如鼓。粮食封锁已三月,囊中存米清可数。野菜和水煮。”

粮食断绝是最致命的难题,起初,还有少数群众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将粮食藏在山洞里、树洞里,给游击队送去。

可随着敌人的封锁越来越严,送粮的群众一旦被发现,便会遭到残酷迫害,粮食来源彻底断绝。

战士们只能挖野菜、采野果、剥树皮充饥,实在找不到吃的,就把山中的竹笋、蘑菇煮成汤,甚至要啃咬难以下咽的草根。

有一次,队伍在梅山被困了二十多天,陈毅身患重病,躺在草丛中动弹不得,望着身边疲惫不堪、意志动摇的战士,他强撑着身体集合队伍,平静地说:

“跑不动的,可以回家,只要不翻脸成仇——但我陈毅,就算就剩一个人,也要干革命。”

宋生发看着陈毅苍白的脸色,泪流满面地说:“你能坚持,我们为什么不能!”

战士们被深深打动,纷纷举起枪高喊:“我们也要坚持到底!”“绝不动摇!”信念的力量,支撑着他们熬过了最黑暗的时光。

项英虽身体孱弱,却始终保持着严谨的工作作风,每天都会整理游击战争的经验,鼓励战士们坚定信心。

陈毅则用诗歌凝聚士气,除了《赣南游击词》,在梅山被困、自感必死无疑时,他还写下了“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的豪迈诗句,字里行间满是革命者的铮铮铁骨。

他们平均每天要走一百多里山路,一双新草鞋两天就会磨破,脚上的水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鲜血浸透了草鞋,却没人停下脚步。

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捕,他们常常要在密不透风的树林里潜伏一整天,蚊虫叮咬、毒蛇出没是家常便饭,不少战士因此生病甚至牺牲。

可即便如此,项英与陈毅始终没有放弃,他们带领游击队灵活机动地打击敌人,时而分散隐蔽,时而集中伏击,在崇山峻岭中与敌人周旋。

不仅一次次突破重围,还逐步扩大了游击区域,让革命的火种始终在南方大地燃烧。

三年的时间里,项英与陈毅带领的游击队,在与中央失联、强敌环伺、物资匮乏的绝境中,始终坚守着革命信念。

他们不仅自己活了下来,还通过紧密联系群众,在南方八省十五个地区点燃了游击战争的火种,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革命骨干。

在他们的领导下,各地游击队不断发展壮大,从最初的分散突围,到后来的相互配合、协同作战,逐渐形成了燎原之势。

1936年西安事变后,全国抗日救亡运动高涨,项英与陈毅敏锐地察觉到局势的变化,开始主动寻找与中央的联系,并积极推动国共合作抗日。

1937年7月,全面抗战爆发,国共两党达成协议,南方八省的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

当这个消息传到深山时,项英与陈毅紧紧握住彼此的手,眼中满是激动的泪水。

三年的浴血坚守,三年的绝地求生,他们终于等到了胜利的曙光。

1938年春,分散在各地的游击队陆续下山,在皖南集中整训,改编为新四军。

项英担任新四军副军长,陈毅担任第一支队司令员,他们带领着这支从绝境中重生的队伍,奔赴抗日前线,开启了新的革命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