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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妇女是个宝

周末,碎聊。貌雄声巨,类男子。丰艳有肌,每上出游,必戎服佩刀侍立左右,上每顾之辄为色飞。这是《明史》中对“明代第一恶妃”

周末,碎聊。

貌雄声巨,类男子。

丰艳有肌,每上出游,必戎服佩刀侍立左右,上每顾之辄为色飞。

这是《明史》中对“明代第一恶妃”万贞儿的相貌描述。

很难想象,一位身材浑实、声音浑厚的中年阿姨,竟是成化帝朱见深的毕生挚爱。

先说一个题外话。《明史》对万贵妃的记载,让我对清代的“官方笔杆子”印象大打折扣。作为总裁官的张廷玉,我实在不知道他在裁定“万贵妃”的这一段时,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如果描述属实,非但没有达到“黑”明宪宗的目的,反而凸显了成化帝重情重义的品质。

如果描述不属实,那就更没意思了。

万贞儿,这个成化一朝饱受争议的女人。如果把《明史》和《宪宗实录》放在一起对比的话,完全就是两幅人设。

《明史》中的万贞儿是“吃醋的癫子”“打胎的狂魔”。论阴毒程度,不折不扣的“千古妖妃”,二十四史中,仅次于汉代赵飞燕。

《明实录》中的万贵妃则是一位“有情有义”的中年妇女,根本不存在“三千宠爱集一身”,更非“恶贯满盈的女魔头”。

万贞儿本是山东青州一个官宦家庭出身。他爸叫万贵,是青州府诸城县衙一枚小吏,他哥叫万通、万喜,他弟叫“万达”(瞧这名起的,该当他们家发迹)。

宣德五年,万贞儿四岁,他爸犯了点事,被发配河北霸州戍边。全家戍边之前,把她送到宫里当了一个小宫女。

有些人,天生命好。

进宫后,万贞儿被分配到了朱瞻基第二位夫人孙太后寝宫。

孙太后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妥妥的一代贤后。土木堡事变爆发后,老太太拿“老骨头当火把”,照亮生死未卜的大明王朝。

孙太后娘家是济南府邹平县人,万贞儿是青州府诸城人,都是来自孔孟之乡,齐鲁大地,一个是济南的,一个是潍坊的,实打实的老乡。

有了这份乡情基础,万贞儿没事陪老太太吃吃“济南把子肉、煎饼卷大葱、潍坊驴肉火烧、淄博小烧烤”。时间久了,加上万贞儿做事讨喜,孙太后就很信任这个小女孩。

1449年,万贞儿十九岁。这一年中秋,孙太后遭遇“中年丧夫”之后的最大一场打击,宝贝儿子御驾亲征玩脱了,成了敌国的俘虏。

皇帝没了,庙堂人心浮动。在时局不明的状况下,孙太后唯一能信得过,就是自己身边的万贞儿。她就把2岁的好大孙儿交给万贞儿看护。

后来的事,于谦这伙人做的太不厚道。朱祁镇丢了皇位,朱见深丢了太子位,爷俩真够倒霉的,全家搬到南宫东苑被人软禁起来。

无论是伺候孙太后,还是照顾废太子,万贞儿对朱祁镇一家始终不离不弃。朱见深最煎熬的八年,身边只有万贞儿一人。

再后来,朱祁镇发动夺门事变,成功回到权力巅峰。这时候,朱见深已经虚龄十一岁,到了适婚年龄。

朱祁镇夫妇就给朱见深物色太子妃。可是,两口子托群臣给说媒时,说一个,朱见深看不中。再说一个,还是看不中。

朱祁镇急了,就问朱见深“你小子老大不小,不想结婚了,到底想怎么着呀”。

朱见深十分诚实地回答:非万贞儿不娶。

此话一出,差点把朱祁镇给雷糊了。

朱祁镇是1427年生人,周皇后是1430年生人,万贞儿是1430年生人。儿媳妇比喜公公小三岁,喜婆婆和儿媳妇同岁,换做谁不崩溃。

气得朱祁镇说,那就等我死了,你再娶她吧。

周皇后疼儿子,跟朱见深谈条件,正房老婆正常娶,万贞儿可以封为贵妃。

周皇后这当娘当的太尴尬了。论江湖辈分,她得管儿媳妇万贞儿叫一声“姐”,自己跟儿媳妇同岁,但儿媳妇生日比自己还大两月。

人呀,遇上再急的事,也不要轻易赌咒。

朱祁镇一时气话,结果一语成谶。天顺八年正月,没等到儿子结婚,朱祁镇驾崩。

英宗一死,万贞儿终于迎来了“中年妇女是个宝”的高光时刻。

同年五月,朱见深跟正宫娘娘吴氏成婚。八月,就把吴皇后给废了。

按照《明史》的逻辑,朱见深“闪婚闪离”,全怨万贵妃从中作妖。

其实,成化帝和万贵妃的“高光生活”,绝不是明史中记载的,只跟万贞儿一人“玩双排”。

《宪宗实录》中,有很多处成化帝与其他贵妃的“双排”的记录。可以理解为,《明史》中所谓的“独宠”,是对事情进行了夸大。

偏爱是偏爱,独宠是独宠。万贵妃并没有垄断了后宫的“生殖隔离”。

这些事可以从很多细节中,窥探一二。

比如,论家族恩宠,以万贵妃在成化心中的地位,与万家所受到的恩宠是不相匹配的。

万贵妃的爹万贵只封了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职位(正四品),她三个弟兄万喜、万通、万达不过是讨了一个锦衣卫差事。

这还算给家人谋福利吗?比起“精神少妇”李太后直接给他爸李伟封爵,万贵妃给他爸谋了一个正四品小官,简直是九牛半毛呀。

万贞儿大概不像明史中描述的那样,是一代“妖妃”的形象。她对当时朝政的影响力极其有限。

更多的时候,她扮演了一个给成化皇帝提供情绪价值的“中年妇女、知心姐姐”的角色。

她在《宪宗实录》中,唯一的槽点就是,父兄贪得无厌,疯狂敛财,而群臣们所弹劾的对象从来没有指向过万贵妃本人,其弹劾的内容也相当委婉。

按照明朝中期群臣“不怕死”的个性,如果万家人真到了“浮萍浪梗”的地步,群臣早就跟他们“左顺门约架”了。

当时,首辅商辂也只是简单委婉地提醒了一下。

万通所受赂遗钜万,纵子弟为奸利,扰民间。请贵妃约束外家。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同一个人在两部官史中,呈现出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形象?

说白了,这是官方史书的传统“叙事技巧”。

有时候,为了达到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目的,有必要构造一个“红颜祸水”的鲜明形象,供后世警醒批判。

如此,才更符合后代新朝的政治叙事逻辑。

于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中年妇女”就被“黑”成了一个“千古妖妃”。

有一说一,这个被人摸黑嘲讽了六七百年的“中年妇女”,对历史和明朝的贡献,是必须被肯定的。

最后,关于万贞儿的死,补充一点。

以往,成化帝出宫祭祀游玩都是将万贵妃带在身边。唯独“二十三年正月初十”这一次“郊祀大典”,成化帝是独自去的。

仅仅离开了一天一夜,等成化帝回宫后,见到的就是已经凉透的万贵妃。

就说,大明皇宫的水,得有多深不可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