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车的次数不少，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上车坐定后，除了确认手机尾号，还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司机师傅面前的手机支架，看看司机生活的一角。

看多了，发现一个挺普遍的现象。很多师傅的手机屏幕上，除了导航地图，还有就是听课的界面。有时候是短视频平台里那种讲职场技能的切片，有时候是外语跟读，还有时候直接就是某个培训课的直播回放。多数时候他们戴着一只耳机，车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导航偶尔发出的提示音。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了。那是位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师傅，屏幕上正放着很基础的编程教学视频。他倒挺坦然，说在老家亲戚的厂子里帮过忙，现在想试试能不能转去做简单的设备系统维护。“听个入门，总比光听歌强。”他笑着说，“这行当，时间碎，得自己捡起来用。”

听得多了，我发现他们聊起这些事，语气大多很平淡，没什么抱怨，也没什么豪言壮语。一位大姐说她在准备考社工证，因为觉得“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可能更长久点”。她车上的小挂钩，挂着一个文件袋，里面露出几页打印的资料。她说跑完晚高峰，有时候会找个能停车的地方，看半小时书再回家。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充电”。大部分司机师傅的闲暇时间，可能也只是刷刷新闻、听听相声，甚至还有在炒股的司机。

但那些在学习的，似乎也把这件事看得很平常，就像出门前检查胎压一样，成了日常的一部分。一位老师傅的话很有意思，他说：“人闲着，心就空了。手上有事做，脑子里也得有点东西转着，日子才实在。”

这份工作的确给了他们这种“转”的空间。时间是自己安排的，想多跑几单就多跑会儿，累了想早点收车也行。在等单的间隙、在不那么拥堵的路段，那几分钟十几分钟，就成了可以自己支配的“整块”时间。有人用来休息，有人用来找点别的寄托。

后来我也习惯了。上车看到不同的司机，有时会简单聊两句，有时就各自安静。车子到地方了，我下车，关上门。师傅的手机里或许又响起了讲课的声音，或许在刷短视频，或许和亲朋好友打个电话聊聊烦闷，或许切换回了接单界面等着下一位乘客。他很快汇入街道的车流中，和无数辆同样的车一样，去完成下一段行程。城市很大，日子很长，方向盘后那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有人在认真生活，也在认真地，为生活的下一站，默默地加着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