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上有位赵老先生，常在村东头茶摊给乡邻们讲古。这日霜降刚过，他裹着棉袍说起一桩旧事："早年间咱们镇上有个米铺掌柜，每逢腊月总要供个'岁君老爷'的牌位。有年商队遭劫，偏他家的货完好无损，你们猜怎的？"

"莫不是岁君显灵了？"卖油郎插嘴道。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叹。老裁缝钱大娘问道："这岁君老爷究竟是何方神圣？"

"岁君主掌年岁运势，好比衙门里的巡按大人。"赵老先生捻着胡须，"咱们常说'太岁头上动土'，说的就是冲撞了当年的值岁星君。旧时有个说法，每年换一位岁君老爷当值，六十年一轮回。"

这时，镇上私塾的周夫子摇着折扇接话："赵老说的在理。我曾在古籍中见过，岁君分'明冲'与'暗忌'。明冲好比属相相克，暗忌则是命里该有的坎儿。"

"可不是！"赵老先生来了精神，"前村李铁匠属牛，去年偏逢本命年。他老娘从白云观请了道平安符，又舍了三石谷子赈济饥民。结果腊月里炉子炸膛，只燎了半截袖子——要搁往常，少说得断条胳膊。"

茶摊老板娘端来新炒的南瓜子，众人听得入神。赵老先生压低声音："要说岁君老爷最看重的，还是人心里那杆秤。城西布庄王掌柜你们晓得吧？去年暗地里克扣工钱，结果库房连遭三回火患..."

"后来怎的？"卖豆腐的孙二急急追问。

"后来有位云游道长点化他，让他在祠堂添了功德簿。"赵老先生眯起眼睛，"王掌柜不仅补发了工钱，还在渡口设了施粥棚。说来也怪，自那往后布庄生意反倒红火了。"

人群中有人嘀咕："这不就是花钱买平安么？"

"差矣！"周夫子突然正色，"《淮南子》有云：'福由己发，祸由己生'。岁君老爷不过是个见证，关键还在积德行善。就像南村张寡妇，年年给孤老缝冬衣，她家娃儿进山采药摔下崖，偏巧挂在老松树上..."

话题渐渐转到镇上的新鲜事。货郎陈三说起邻镇有个赌棍，去年在赌坊门口救了只受伤的白狐，今春竟中了乡试。赵老先生闻言笑道："这正是'行善不问前程，福报自在途中'。好比咱们清明扫墓，求的是心安，顺带也清了祖宗坟前的杂草。"

日头西斜时，说书人王瞎子晃着竹板唱起新编的劝善谣："莫道岁君无情面，积善人家福自添。堂前常扫心头雪，灶下莫烹带子鳝..."调子悠长，引得路过的行商都驻足细听。

后来镇上老人教导儿孙，总爱拿这些故事说事。逢年过节，清河镇家家户户都会在堂屋挂幅"岁星高照"的红纸，倒不在意画的是寿星还是财神——乡民们心里明白，真正的福气，还得从善待邻里的点滴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