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把王小帅的《地久天长》看完了。片子是好片子，演员也都贡献了拿奖级演技，但就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为了将人物的痛苦从具体、琐碎的日常中抽离出来，导演特意让演员说了一些诗化的台词——“时间已经停止了，剩下的就是等着慢慢变老。”
这其实，更像是导演本人的语言。
普通工人家庭在遭遇巨大创伤后，是不会这样文艺地讲话的。这不是他们会“说”出来的话，而是他们内心状态的画外音。
不过除了台词部分，导演通篇都是克制的。
影片的基调不是哭诉，而是隐忍的悲伤——主角们吞下源源不断的苦痛，顺从地去打胎。眼泪无声流下，拳头最多只会捶在墙上，然后去面对更惨的失独的命运。
老天不管给了他们什么，他们都堪称温良。哪怕干儿子不小心害死了自己的亲儿子，他们也只会说：“只要活着，就一个字都不要说出来。”
然后他们就把自己放逐了、想要躲得远远的。只是时间停滞，不幸依旧。
失去、承受、咽下、和解。他们一生都在重复上述几个动作。然后被导演描绘成了岁月与苦难的视觉诗歌。
而这也正是让我隐隐感到不舒服的点。
上次看我爷爷写的自传时，我也曾有类似感受。
我的爷爷奶奶总共生育了七个孩子，最后只活了两个。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永远无从得知。
可我爷爷写他经历的那个年代时，对他的五个孩子一笔没提。他用的都是轻松愉快的笔触，怀念那些烈日下的劳作，那些苦中作乐的日子。
看完之后我曾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为什么不恨？
我爷爷说：大家都是那样过来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创伤反应。
时代的海浪劈头盖脸打来。有些人麻木。有些人“算了”。
我的爷爷奶奶，可能也早把一切都咽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