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把《愚公移山》这篇课文从教材里拿掉吧!这个寓言故事‘太恐怖了’。”2014年,作家席慕蓉在南开大学礼堂公开批评《愚公移山》,一时间引爆舆论。 有人怒斥她肤浅无知,不懂这则寓言的真正深意,有人指责她“不配谈文学”。毕竟在语文课本里,这个故事一直被当成恒心毅力的象征,是“坚持就是胜利”的完美教材。 可席慕蓉作为一个文学造诣极深的作家,会不理解这种象征吗?真不是,她提出这个问题,背后其实有她对现代价值观的思考。 很多人只看到了愚公的执着,却没看到他执着的方式是不是值得提倡,搬山这件事,放在现在,不是鼓舞人心的坚持,而是赤裸裸的生态灾难,如果我们真去移山,大面积破坏山体、水土流失、生态链断裂,带来的后果不是成就感,是不可逆的毁灭。 湖北长阳就曾上演过一场现实版“愚公移山”的闹剧,只不过主角换成了打着康养项目幌子的企业。 这个位于三峡库区水土保持生态功能区的项目,本应主打生态保护,实际却干着挖山采石的勾当,把原本植被茂密的山体挖得千疮百孔,活脱脱剃出个“阴阳头”。 从2017年到2021年,企业非法开采的矿石达600余万吨,对外销售近592万吨,远超工程方案设计的31万立方米,连当地负责人都承认实际开挖量是规划的三倍多。 可代价来得飞快,2021年春夏,周边山体多次出现严重滑坡和开裂,有村民家新装修的房子踢脚线都被采石作业震掉,更别提随时可能降临的地质灾害风险。 地质监测报告明确指出,项目建设把原本20°的缓坡改成70°的陡坡,正是滑坡的主要诱因,这片山体从此处于欠稳定状态,降雨稍大就可能引发更大灾害。 这样的场景并非个例,安徽庐江庐南矾山的治理区更能说明挖山的后遗症有多顽固。这里的山体因采矿受损面积达81.31公顷,地表植被被彻底破坏后,雨水直接冲刷裸露岩层,原生土层几乎流失殆尽。 调查显示,受损边坡基本见不到植被,仅低洼处有少量马尾松和杂灌挣扎生长,植被覆盖率最低只有12%,物种丰富度远不如未破坏区域。 更棘手的是土壤污染问题,废石释放的有害物质让土壤呈强酸性,pH值平均只有4.7,砷、汞超标率分别达67%和83%,六成以上采样点属于重污染,汞的潜在可利用态含量高达62.8%,对生态的威胁持续发酵。 即便后来投入巨资治理,设置截流排水设施、铺设植生袋,滑坡区域仍出现二次滑坡,治理效果并不理想。 这些案例里藏着最直白的答案:愚公的锄头落下的地方,从来不是简单的“山石搬家”,而是生态链的断裂点。 现代生态研究早已证实,山体植被就像地球的皮肤,每公顷健康林地每年能涵养水源数十吨,减少水土流失近百吨,而一旦植被覆盖率降到30%以下,水土流失会呈几何级加剧。 长阳的项目破坏山林后,不仅没实现“康养”愿景,反而让三峡库区的生态屏障出现缺口;庐江的矿山即便用科学方法修复,要达到95%的植被覆盖率,不仅需要投入海量资金,还要耗费数年时间,且原生植被的恢复更是遥遥无期。 更值得深思的是,愚公“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执念,在现代社会只会陷入生态恶性循环。 就像长阳的企业以“排险”“场平”为名持续挖山,本质和愚公“毕力平险”的逻辑如出一辙,都是以“目标正当”为由忽视自然规律。 可自然从不会妥协,庐江治理区的土壤用了多年才勉强达到植物生长的pH临界值,长阳的滑坡点至今仍需定期监测,这些后续成本远比“移山”本身更高。 语文课本里称颂的“功业”,在现实中早已被生态红线重新定义——那些被挖开的山体,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能勉强“缝合”,而有些破坏,比如物种灭绝、土壤退化,根本无法逆转。 席慕蓉的“恐怖”之感,恰恰戳中了现代价值观的核心:我们早已过了“人定胜天”的蒙昧阶段,衡量行为价值的标准不再只有“是否达成目标”,更包括“是否尊重自然”。 愚公的毅力值得敬佩,但他的方式在今天确实需要重新审视,毕竟没人愿意看到,课本里的励志故事,在现实中变成山体滑坡、土壤污染的生态悲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