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刘淑兰退休的日子，周志远特意提前赶回老家，把年过八十的父母接到了城里。
“淑兰，爸妈来了，你出来跟他们见个面吧。”
周志远朝着房门喊了一声。
卧室门突然被拉开，刘淑兰冷着一张脸走出来，扫了一眼周志远身旁的父母，语气冰冷地说：
“志远，咱们离婚吧。”
周志远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01
刘淑兰从单位办公楼走出来时，怀里抱着同事们送的鲜花。
“淑兰姐，退休后可算能好好享清福啦！”
有同事笑着跟她道别。
“是啊是啊，这几十年你一直忙工作，也该歇歇了。”
另一位同事也跟着附和。
刘淑兰笑着跟大家一一告别，心里却没有半分退休该有的轻松。
三十五年的工作生涯就这么结束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是啥滋味。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半。
周志远这时候应该还在单位上班，女儿周晓彤在国外读书，家里现在肯定空无一人。
刘淑兰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认真想过，退休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周志远和刘淑兰结婚三十六年，从刚结婚那会儿就开始实行 AA 制。
当年他们俩都在国企上班，工资差不多，谁也不想因为钱的事儿闹矛盾，就商量好各自管自己的工资。
房租、水电费一人出一半，买菜做饭轮流来，就连女儿的抚养费，他们也是各担一半。
那时候身边的人都夸他们夫妻俩思想新潮，懂得变通。
刘淑兰一开始也觉得这样挺好，至少不用为了柴米油盐的开销吵架。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慢慢发现，这场 AA 制婚姻好像变了味道。
刘淑兰坐上公交车，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
她在这座叫江城的城市生活了大半辈子，从当年意气风发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即将退休的中年人。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周志远发来的消息：
“今晚我回趟老家，可能要住两天。”
刘淑兰只回了个 “好”字，没多问一句。
这些年，周志远和她之间的交流，早就只剩下这种简单的通知，没了夫妻间该有的关心和叮嘱。
回到家，刘淑兰把鲜花插进花瓶，换了身家居服，开始收拾屋子。
这套房子是他们结婚第十年买的，当时首付各出一半，房产证上写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后来每个月的房贷，也是各还各的，这么多年从来没乱过账。
刘淑兰打开衣柜，看着里面分放整齐的衣服。
她的衣服在左边，周志远的在右边，界限分明，就像他们俩的关系。
就连洗衣服，他们也是分开洗，从不会把衣服混在一起。
刘淑兰坐在床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这哪里像是夫妻，分明就是合租在一起的室友。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旧账本。
这是她从结婚第一年就开始记的，每一笔家庭开支都记得清清楚楚。
翻开第一页，是一九九〇年的记录。
“一月份：房租 150 元，刘淑兰 75 元，周志远 75 元。”
“水电费 28 元，刘淑兰 14 元，周志远 14 元。”
“买菜 320 元，刘淑兰 160 元，周志远 160 元。”
每一笔账都记得明明白白，没有任何模糊的地方。
刘淑兰继续往后翻，看到了女儿出生那年的记录。
“医院住院费 1200 元，刘淑兰 600 元，周志远 600 元。”
“奶粉尿布 890 元，刘淑兰 445 元，周志远 445 元。”
那时候女儿刚出生，刘淑兰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周志远去看她的时候，还特意带了个计算器，把住院费算得丝毫不差。
“淑兰，住院费一共 1200 块，咱们俩一人 600，我先垫上了，你出院后记得转给我。”
当时刘淑兰身体还很虚弱，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沉，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毕竟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规矩，她不想打破。
刘淑兰合上账本，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有些发空。
她想起前两天，周志远突然跟她说要把老家的父母接来城里住。
“我爸身体不太好，老家没人照顾，我想把他们接来咱们家。”
周志远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特别平淡，就像在说晚上要吃什么菜一样。
刘淑兰那时候正在洗碗，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么大的事儿，你总得跟我商量一下吧？”
“有什么好商量的？照顾父母本来就是应该的。”
周志远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明天不就退休了吗？正好有时间照顾他们。”
刘淑兰转过身看着周志远：
“你的意思是，让我来照顾爸妈？”
“你不愿意？”
周志远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不满，“你是儿媳妇，照顾公婆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刘淑兰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洗碗，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那天晚上，他们俩谁都没再提这件事。
刘淑兰以为周志远会再找她好好谈谈，可第二天一早，她就收到了周志远要回乡下的消息。
现在想来，周志远回老家根本不是有事，而是去接父母了。
刘淑兰站起身，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水面，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母亲今年八十六岁，住在城郊的养老院里。
她父亲三年前去世了，留下母亲一个人生活。
刘淑兰每个星期都会去养老院看母亲，给她带些吃的用的。
母亲身体还算硬朗，就是腿脚不太方便，需要护工帮忙照顾。
养老院的费用可不便宜，一个月要六千多块。
这笔钱，从来都是刘淑兰一个人出。
周志远知道她母亲在养老院，却从来没问过费用的事儿，也从来没去过养老院看一眼。
刘淑兰也从来没主动提过，因为她清楚，按照他们 AA 制的规矩，她父母的赡养费用，该由她自己承担。
可现在，周志远却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父母接来，还理所当然地让她照顾。
刘淑兰喝了口温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她走回卧室，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个铁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些重要的文件，还有几张老照片。
翻到最下面，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纸。
那是三十六年 ago，周志远和她结婚时签的 AA 制协议。
上面写着：
“夫妻双方经济独立，各自负责个人开支。家庭共同开支由两人平均分摊。子女抚养费用由双方各承担一半。各自父母的赡养费用，由各自单独承担。”
最后这一条，当年是周志远坚持要加上去的。
“淑兰，咱们得把话说清楚，以后各人管各人的爹妈，这样就不会因为赡养老人的事儿闹矛盾了。”
周志远当时说得特别认真，语气不容置疑。
刘淑兰那时候还年轻，觉得这样分清楚也挺好，就同意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三十六年过去，这条规定会变成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
02
第二天傍晚，刘淑兰正在厨房做饭，突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她知道是周志远回来了。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走出厨房，就看到周志远身后跟着两位老人。
那是周志远的父母，周父和周母。
“爸，妈。”
刘淑兰主动打了个招呼。
周父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周母脸上带着笑，看着她说：
“淑兰啊，这么多年没见，你看着瘦了不少。”
“妈，您快进屋坐。”
刘淑兰侧身让开，给他们腾出位置。
周志远提着两个大行李箱走进来，把箱子放在客厅角落：
“爸妈这次就住咱们家了，我已经把主卧收拾出来了，让他们住得舒服点。”
刘淑兰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卧？那我们住哪儿？”
“住次卧啊，反正就咱们两个人，房间小点也没关系。”
周志远说得特别随意，好像主卧的归属根本不需要跟她商量。
刘淑兰没再说话，转身走回厨房，心里一阵发凉。
主卧是他们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间，承载了太多回忆，现在周志远一句话就把房间让给了父母，连跟她商量的步骤都省了。
“淑兰，多做两个菜，爸妈一路上坐车累了，得好好补补。”
周志远在客厅里朝着厨房喊了一声。
刘淑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委屈，继续炒菜。
吃饭的时候，周志远一直给父母夹菜，还跟他们说着路上的见闻，气氛看起来很热闹。
“爸，您的腰还疼不疼？明天我带您去医院做个检查。”
周志远关切地问周父。
“妈，您要是想吃什么，就跟淑兰说，让她在家给您做。”
周志远又转头对周母说。
周母笑着点头：
“好好好，有淑兰照顾我们，我们就放心了。”
刘淑兰低着头吃饭，一句话也没说，仿佛自己是个外人。
周志远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对她的沉默很不满。
吃完饭，周志远站起身就往外走：
“我出去买点东西，你收拾一下碗筷。”
刘淑兰看着周志远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三十六年了，他还是老样子。
每次吃完饭都直接走，从来不会帮忙收拾碗筷。
因为按照他们的规矩，家务活是轮流做的。
今天轮到她做饭，收拾碗筷自然也该是她的活儿。
刘淑兰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盘子和碗。
周母也想过来帮忙，被她拦住了：
“妈，您坐着歇会儿吧，我来就行。”
“淑兰啊，以后就麻烦你了。”
周母拉着她的手，语气里满是依赖，“我和你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志远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
刘淑兰勉强笑了笑：
“应该的。”
真的是应该的吗？刘淑兰端着碗筷走进厨房，心里反复问自己。
她不是不愿意照顾老人，可这种被人安排、被当成理所当然的感觉，让她特别不舒服。
更让她难受的是，周志远从头到尾都没跟她好好商量过接父母来的事儿，完全没把她的想法放在眼里。
洗完碗，刘淑兰回到客厅，看到周父正在看电视。
“淑兰啊，过来陪我说说话。”
周父朝她招了招手。
刘淑兰在沙发上坐下，周父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这些年辛苦你了，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家里。”
“不辛苦。”
刘淑兰轻声说，语气里没什么波澜。
“志远说你退休了，正好在家照顾我们老两口。”
周父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这个身体啊，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你妈也是，腿脚不方便，做什么都得有人照应。”
刘淑兰点了点头，没接话，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周父叹了口气：
“我们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可在老家实在待不下去了。你三叔他们一家根本不管我们，志远是老大，这个担子只能他来挑。”
“爸，您别这么说。”
刘淑兰轻声安慰，心里却很清楚，这个照顾老人的担子，最后还是会落到她肩上。
周志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他买了不少东西，有给老人吃的保健品，还有一些日用品。
“淑兰，你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该放冰箱的就放冰箱里。”
周志远把东西放在茶几上，随口吩咐道。
刘淑兰看着那一堆东西，突然觉得特别累，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志远，我有话跟你说。”
她鼓起勇气开口。
“什么事儿？”
周志远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语气有些敷衍。
“你把爸妈接来，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刘淑兰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
“商量什么？照顾父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有什么好商量的？”
周志远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好像她问了个多余的问题。
“可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这么大的事儿，我总该知道吧？”
刘淑兰忍不住反驳，“而且我刚退休，还有些自己的事儿要处理......”
“什么事儿能比照顾老人还重要？”
周志远直接打断她的话，语气变得严厉，“淑兰，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愿意照顾我爸妈？”
刘淑兰看着周志远，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特别陌生。
他们在一起三十六年，他好像从来没真正理解过她。
“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儿，你应该跟我商量一下，尊重我的想法。”
刘淑兰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周志远站起身，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我爸妈都已经来了，你还想怎么样？总不能把他们再送回老家吧？”
说完，周志远直接走进卧室，把刘淑兰一个人留在了客厅。
刘淑兰看着茶几上的一堆东西，深吸一口气，开始慢慢整理。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购物小票。
小票上显示，这些东西一共花了一千三百多块。
刘淑兰拿着小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寒意。
她太了解周志远了，这笔钱，周志远大概会让她出一半。
因为按照他们 AA 制的规矩，家里的所有开支都要平摊。
哪怕这些东西，全都是给周志远的父母买的。
03
接下来的几天，刘淑兰的生活彻底变了样。
每天早上六点，她就得起床给老人准备早餐。
周父喜欢喝稀粥，周母喜欢吃包子，她得分开做，满足两个人的口味。
吃完早饭，周志远去上班，刘淑兰就开始收拾屋子。
洗衣服、打扫卫生、去菜市场买菜、准备午饭和晚饭，一天下来，她连坐下来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周父的腰不好，每天都需要按摩缓解疼痛。
周母腿脚不方便，就连上厕所都需要人扶着。
刘淑兰觉得，自己比上班的时候还要累，身体累，心里更累。
第三天晚上，周志远回来得特别晚。
刘淑兰正在厨房刷碗，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志远啊，你可算回来了。”
周母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几分期待。
“妈，今天单位有事，走不开，所以回来晚了。”
周志远解释了一句，语气听起来有些疲惫。
刘淑兰擦干手上的水，走出厨房，看到周志远正在脱外套。
“志远，明天你带爸去医院看看腰吧，我看他今天疼得比以前厉害。”
刘淑兰主动开口，希望周志远能分担一些。
“我明天有个重要的会议，走不开。”
周志远头也不抬地说，语气很随意，“你带他去吧，你不是已经退休了吗？有的是时间。”
“可我......”
刘淑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周志远打断了。
“你什么你？退休了不就是在家歇着吗？带老人去医院有什么难的？”
周志远语气里带着不满，好像她不愿意去是在偷懒。
刘淑兰咬了咬嘴唇，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心里一片冰凉。
第二天上午，刘淑兰带着周父去了医院。
挂号、排队、做检查，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上午，她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医生说周父的腰是老毛病了，需要做理疗，一个疗程下来得两千多块。
“淑兰啊，这钱......”
周父看着收费单，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显然是不想让儿子花钱。
“爸，您别担心，我先垫上。”
刘淑兰说着，拿出手机扫码付了钱。
可她心里却在想，这笔钱，周志远会不会让她平摊？按照他们 AA 制的规矩，周志远父母的医药费，应该由周志远自己承担才对。
可转念一想，周志远很可能会说，爸妈现在住在咱们家，花销就该一起承担，到时候又要跟她算得清清楚楚。
刘淑兰越想越觉得可笑，三十年的 AA 制婚姻，到最后竟然变成了这样。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周母早就饿了，看到他们回来，忍不住抱怨：
“淑兰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和你爸都等半天了，肚子早就饿了。”
刘淑兰放下手里的包，没顾上歇一会儿，就赶紧去厨房做饭。
做饭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是周志远发来的消息：
“晚上有个饭局，我不回来吃饭了。”
刘淑兰看着这条消息，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委屈。
她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本以为退休后能轻松一点，没想到比上班还累。
吃完午饭，刘淑兰刚收拾完碗筷，周母就叫住了她。
“淑兰啊，我有件衣服脏了，你帮我洗洗吧。”
周母说着，把一件外套递了过来。
刘淑兰接过衣服看了一眼，是周母平时穿的外套。
“妈，这衣服得用洗衣机洗，一会儿我把其他衣服攒一起，跟你的衣服一块儿洗。”
刘淑兰想着能省点事。
“那可不行。”
周母连忙摇头，语气很坚决，“这衣服可贵了，用洗衣机洗容易坏，必须得手洗。”
刘淑兰愣了一下，心里有些无奈，却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一会儿就手洗。”
她端着衣服走进卫生间，看着盆里堆得满满的待洗衣物，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从心里透出来的绝望。
洗完衣服，刘淑兰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看着外面的天空，心里却一片灰暗。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现在还一个人在养老院里。
上个星期她去看母亲的时候，母亲拉着她的手，心疼地说：
“淑兰啊，你也该歇歇了，别总是这么辛苦，身体会熬坏的。”
当时她还笑着说自己没事，可心里却酸得厉害。
母亲一个人在养老院，她都没多少时间去看望，现在却要天天围着周志远的父母转，连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手机又响了，是她的闺蜜赵芳发来的消息：
“淑兰，明天咱们一起去逛街吧？好久没见了，想跟你聊聊天。”
刘淑兰看着这条消息，心里满是羡慕，却只能打字回复：
“不行啊，家里有事走不开，下次吧。”
赵芳很快回了消息：
“是不是志远他爸妈来了？我就知道他会这么做，你可得多为自己想想，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退休了就该好好享受生活。”
刘淑兰看着闺蜜的关心，心里五味杂陈。
她又何尝不想好好享受生活？可现实根本不允许。
傍晚的时候，刘淑兰又开始准备晚饭。
周父口味清淡，吃不了油腻的东西，周母却喜欢吃重口味的菜，她只能分开做两桌菜。
忙活到晚上七点，饭菜才终于端上桌。
周母尝了一口菜，皱起眉头，不满地说：
“淑兰啊，这菜怎么这么淡？一点味道都没有，怎么吃啊？”
“妈，医生说您血压有点高，得少吃盐，所以我就少放了点。”
刘淑兰耐心解释。
“医生说的也不一定对。”
周母小声嘀咕，“我吃了一辈子重口味的菜，现在突然让我吃这么淡的，根本咽不下去。”
刘淑兰没再说话，站起身又去厨房，重新炒了一道重口味的菜。
等她再次坐下的时候，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
晚上九点多，周志远醉醺醺地回来了，身上满是酒气。
“爸，妈，你们睡了没？”
周志远大声喊着，语气里带着几分醉意。
“还没呢，一直在等你回来。”
周母连忙应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关心。
周志远走到刘淑兰身边，身上的酒气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淑兰，给我倒杯水。”
周志远随口吩咐道，语气带着理所当然。
刘淑兰站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周志远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了。
“对了，后天我得去外地谈个项目，大概要去三天。”
周志远突然想起一件事，随口说道。
刘淑兰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去外地？那爸妈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照顾啊。”
周志远打了个酒嗝，语气很随意，“你不是在家没事吗？爸妈交给你，我放心。”
说完，周志远没再管刘淑兰的反应，直接走进卧室睡觉去了。
刘淑兰站在客厅里，看着紧闭的卧室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
04
两天后的早上，周志远提着行李箱准备出门。
“淑兰，我走了，爸妈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周志远站在门口，语气里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像是在交代一件很平常的事。
刘淑兰点了点头，没说话，也没抬头看他。
周志远走后，家里就只剩下刘淑兰和周志远的父母三个人。
这三天，刘淑兰几乎没有合过眼，每天都在连轴转。
周父的腰疼得更厉害了，需要每天去医院做理疗，她只能天天陪着去医院。
周母又不小心感冒了，咳嗽发烧，需要人照顾，她还要按时给周母喂药、量体温。
刘淑兰每天早出晚归，往返于医院和家之间，连吃饭的时间都得挤出来。
第三天下午，她带着周父从医院回来，累得连站都快站不住了，更别说做饭了。
“淑兰啊，今天晚上吃什么啊？我都快饿死了。”
周母坐在沙发上，语气里带着不满，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疲惫。
刘淑兰看着空荡荡的厨房，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妈，要不咱们今天叫外卖吧？我实在太累了，没力气做饭了。”
“外卖？”
周母皱起眉头，语气里满是嫌弃，“那东西多不干净啊，油也大，吃了对身体不好，怎么能吃外卖呢？”
“可我......”
刘淑兰还想解释，却被周母打断了。
“你年轻人身体好，做顿饭有什么累的？我们老了，肠胃不好，可经不起外卖折腾。”
周母的语气带着一丝指责，好像刘淑兰不想做饭是在偷懒。
刘淑兰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委屈压下去，转身走进了厨房。
做饭的时候，她的手一直在抖。
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心里的委屈和绝望。
三十六年了，她一直在忍耐，一直在付出，从来没为自己活过一天。
可到头来，她得到的是什么？是周志远的理所当然，是公婆的挑剔和不满，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就该这样做。
只因为她是儿媳妇，照顾公婆就是她的本分，没人记得她也需要被关心，也需要休息。
吃完晚饭，刘淑兰收拾完碗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卧室。
她拿出手机，想给女儿打个电话，听听女儿的声音，可手指悬在屏幕上，却又放了下来。
女儿在国外读书，已经三年没回来了，学习压力也大，她不想让女儿担心。
上次和女儿通电话，还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刘淑兰点开手机相册，看着女儿的照片。
照片里，周晓彤笑得特别灿烂，背景是国外大学的校园，看起来阳光又开朗。
刘淑兰想起，女儿当年出国读书的时候，学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她当时跟周志远商量，希望他们能一起多承担一些，让女儿在国外能过得好一点。
可周志远却直接拒绝了：
“淑兰，咱们不是一直实行 AA 制吗？女儿的学费，咱们俩也该一人一半，不能坏了规矩。”
刘淑兰当时算了算，就算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也凑不够一半的学费。
“志远，要不你先帮我垫上，我以后慢慢还你？”
她放下身段，小心翼翼地问。
“那可不行。”
周志远想都没想就摇头，语气很坚决，“咱们得按规矩来，不能因为女儿的学费就破例，不然以后还怎么分清楚？”
最后，刘淑兰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存款全部拿出来，还向银行贷了款，才凑够了女儿的学费。
可后来她才知道，周志远当时手里有不少存款，只是不愿意多拿出来给女儿而已，就想着要跟她算得清清楚楚。
刘淑兰越想越难过，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打湿了手机屏幕。
手机突然响了，是周志远打来的电话。
“喂？”
刘淑兰赶紧擦了擦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淑兰，我今晚就回来了，这次的项目谈得挺顺利，能赚不少钱。”
周志远语气里满是兴奋，完全没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哦。”
刘淑兰只应了一声，没多说一个字。
“爸妈这几天还好吧？没出什么事吧？”
周志远终于想起问一句父母的情况。
“还行。”
刘淑兰简短地回答，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那就好，我大概七点就能到家，你准备点晚饭。”
周志远说完，没等她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
刘淑兰放下手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晚上六点多，刘淑兰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突然听到门铃响了。
她以为是周志远忘了带钥匙，擦了擦手上的水，走过去打开门。
可门外站着的人，却让她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姑娘，拖着行李箱，脸上满是疲惫，却难掩清秀的容貌。
“妈！”
姑娘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刘淑兰这才反应过来，是女儿周晓彤回来了。
“晓彤？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刘淑兰又惊又喜，连忙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着她。
“妈，我想你了，就想回来看看你。”
周晓彤说着，眼眶慢慢红了。
刘淑兰赶紧让女儿进屋，周父和周母看到孙女回来，也特别高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晓彤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好准备准备。”
周母拉着周晓彤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临时决定的，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周晓彤礼貌地回应，可眼神却一直落在刘淑兰身上，带着几分心疼。
刘淑兰从女儿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不寻常，好像女儿有什么话想跟她说。
“晓彤，你先坐一会儿，妈去给你做点吃的，你肯定饿了。”
刘淑兰说着，就要去厨房。
“不用了妈，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周晓彤拉住她的手，轻声问，“妈，你最近还好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挺好的，就是要照顾爷爷奶奶，有点忙而已。”
刘淑兰勉强笑了笑，不想让女儿担心。
周晓彤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爷爷奶奶，又看了看母亲疲惫的脸色和眼底的黑眼圈，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了母亲的手。
七点左右，周志远回来了。
“晓彤？你怎么回来了？”
周志远看到女儿，也特别惊讶，脸上露出了笑容。
“回来看看你们。”
周晓彤淡淡地说，语气里没有太多的热情。
“好好好，回来就好，正好一家人能团聚了。”
周志远笑得合不拢嘴，完全没注意到女儿的冷淡。
吃晚饭的时候，周志远特别高兴，一直给父母和女儿夹菜，说着自己工作上的事，气氛看起来很热闹。
“晓彤啊，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学习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周志远关心地问。
“挺好的。”
周晓彤简短地回答，没多说一个字，低头默默吃饭。
刘淑兰注意到，女儿的情绪一直不高，好像有什么心事。
吃完饭，周志远又要出去应酬。
“你们在家聊，我去见个客户，很快就回来。”
周志远说完，拿起外套就走了，完全没考虑女儿刚回来，应该多陪陪她。
客厅里，周父和周母在看电视，刘淑兰在厨房洗碗。
周晓彤走进厨房，拿起旁边的抹布，帮忙擦碗。
“妈，你最近是不是特别累？爸他就没帮过你吗？”
周晓彤小声问，语气里带着不满。
“还好，就是照顾爷爷奶奶有点忙，你爸他工作忙，没时间。”
刘淑兰不想在女儿面前说周志远的不好，只能替他辩解。
周晓彤看着母亲疲惫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心疼，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着擦碗。
洗完碗，周晓彤说自己有点累，想早点休息，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刘淑兰也回到卧室，坐在床边发呆，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时候，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是周晓彤。
“妈，我有话跟你说。”
女儿的表情很严肃，语气也很认真。
“什么事儿？”
刘淑兰站起身，心里有些不安。
“你跟我来。”
周晓彤拉着她的手，走到客厅。
周父和周母还在看电视，看到她们过来，疑惑地抬起头。
“奶奶，等爸爸回来再说吧。”
周晓彤看着周母，语气很坚定。
刘淑兰看着女儿，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不知道女儿要做什么。
大约半小时后，周志远回来了。
“怎么都还没睡？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
周志远走进客厅，看到大家都坐着，有些疑惑地问。
“爸，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周晓彤指着旁边的沙发，语气不容置疑。
周志远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刘淑兰，心里有些纳闷，但还是坐了下来。
“什么事儿这么严肃？还非得等我回来才能说。”
周志远笑着问，想缓和一下气氛。
周晓彤没说话，从包里拿出手机。
她点开一个文件，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客厅里突然响起了周志远的声音，正是他平时说话的语气。
周志远听到自己的声音，脸色瞬间变了，赶紧起身想去抢手机，却被周晓彤躲开了。
刘淑兰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慌乱的周志远，心里一片平静，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录音还在继续播放，里面的内容让在场的周父和周母都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相信。
周志远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周晓彤关掉录音，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重重地摔在茶几上。
女儿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看着周志远，一句话也没说。
文件袋的拉链被拉开，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散落在茶几上。
当所有人看清那些文件上的内容时，周父和周母都惊呆了，嘴巴张得老大，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