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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期徒刑”的人老了怎么办?如果无法自理,监狱会给养老吗?

2024年冬天,67岁的李武国在监狱医务室测完血糖,被23岁的小赵扶着往监舍走。他的右眼几乎看不见,左手抖得握不住暖水瓶

2024年冬天,67岁的李武国在监狱医务室测完血糖,被23岁的小赵扶着往监舍走。

他的右眼几乎看不见,左手抖得握不住暖水瓶,裤脚沾着刚洒的玉米糊。

这个河北汉子1996年因斗殴刺死人被判无期,宣判时他问法官“老了谁管”,得到一句“国家有规定”。

如今二十八年过去,他把判决书磨出毛边,那句承诺却还没落地。

李武国的疑问,早不是他一个人的难题了。

从一人疑问到一群人的困境,监狱“老了”

李武国刚入狱时,监舍里全是青壮年,讨论的是怎么减刑、出狱后做什么。

现在晚饭时,话题全变成“降压药该加量了”“腰间盘又疼得睡不着”。

他掰着指头数,同监舍六个无期犯,五个过了60岁,最年轻的也58了。

这种变化不是巧合。

司法部2024年10月的内部通报显示,全国3.7万无期犯里,60岁以上的占了9%,50岁以上的更是接近三成。

按人口学标准,这个群体早迈入“老龄社会”。

为啥会这样?首先是刑期本身。

无期徒刑意味着“终身”,只要不减刑,就只能在里面待到最后。

其次减刑门槛越来越高,2016年最高法出了新规,无期犯实际服刑不能少于13年,两次减刑间隔至少两年。

李武国减了三次刑,刑期从无期降到16年,但算下来也要待到73岁才能出去。

更关键的是,暴力犯、累犯根本没假释资格。

李武国同屋的老金,年轻时抢银行判了无期,中风后瘫在床,连翻身都要靠人帮,照样没资格申请假释。

“以前觉得无期是坐牢,现在才明白,是把养老也‘判’在了里面。”

李武国这话,戳中了很多老年犯的心思。

夕阳车间里的手,劳动改造遇上“失能”

《监狱法》明确规定,有劳动能力的罪犯必须劳动。

可问题是,人老了,劳动能力总会消失。

监狱没法把老人赶出去,只能想办法“变通”。

华北有家监狱搞了个“夕阳车间”,把60岁以上的犯人集中起来做电子元件。

200平米的车间里,几十张小板凳摆得整整齐齐,老人们坐着用镊子夹焊锡。

李武国去过一次,他说眼睛花得看不清焊点,镊子刚碰到元件就抖掉,一上午才做完年轻人半小时的量。

病得重的就进“铁窗病房”。

华东有家监狱的医院,42张床位塞了50个人,走廊里全是加塞的躺椅。

老金就在这儿住了五年,每天由小赵抱上抱下。

小赵判了8年,已经照顾老金5年,他说“出去就28了,这五年全在学怎么给人擦身、喂饭”。

这种“犯人照顾犯人”的模式,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江苏有家模范监狱,18个护士要管3200个犯人,白班一个护士盯150人,夜班要盯400人。

老年犯人均年医疗费才3400块,连社会平均水平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最让人头疼的是“失能认定”。

按规定,生活不能自理的可以保外就医,但标准模糊,要过监狱、省监狱管理局、检察院三道关。

李武国糖尿病并发症严重,眼睛快瞎了,申请三次都被驳回,理由是“还能自主行动”。

“难道要瘫在床上才算不能自理?”他把驳回通知书揉成一团,又慢慢展开。

微光透高墙,养老困局的破题之路

李武国不是没盼头,高墙外的制度正在慢慢松动。

上海有家监狱和民政局签了协议,把符合条件但无家可归的老年犯,直接转到社会福利院。

监狱从犯人劳动报酬里扣钱当养老金,福利院负责照护。

截至2024年,已经有17个老人住了进去。

广东的做法更贴心,监狱和残联建了“出监过渡基地”。

里面有扶手、轮椅坡道,还请了专职护工。

老年残犯先在这儿适应一两年,学些基本生活技能,再交给街道社区。

有个叫老陈的犯人,在基地待了一年,出去后还找到了社区的公益岗位。

国外的经验也能参考。

美国有“慈悲释放”制度,65岁以上、服刑满10年且失能的犯人就能申请。

但实际效果并不好,2022年全美15.5万无期犯里,才337人获批。

阻力主要来自受害者家属,“他老了就该被同情?我们的痛苦也老了吗?”这种声音很常见。

如此看来,破局的关键还是在制度细化。

学界建议建第三方评估中心,让医学、法学专家来定“失能标准”,别再让监狱自己说了算。

还要修改《监狱法》,明确监狱该承担的护理责任,不能再靠“犯人互助”凑数。

2024年除夕,监狱给每个老人发了一根香蕉、两块酥糖。

李武国把香蕉举到窗前,对着漆黑的夜空说“给你拜年了,下辈子别再进来”。

这句话听得人心酸。

无期徒刑是惩罚,不是把人扔进监狱就不管了。

当一个犯人老得失去再犯能力,连端碗饭都手抖时,我们该考虑的就不只是“惩罚”,还有“尊严”。

法律可以剥夺他的自由,但不能剥夺他作为老人的基本需求。

上海福利院的老人,每天能晒到太阳,有护工递水喂药;广东过渡基地的犯人,能学着重新融入社会。

这些微光证明,困局不是无解。

夜色深了,监狱的灯还亮着。

这灯光不该只用来监视,更该照亮一条有温度的路。

让那些白发苍苍的犯人知道,就算犯过错,老了也能有口热饭、有人照顾。

这不是对罪犯的纵容,而是一个社会该有的底线我们终会老去,尊严不该被刑期隔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