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吃晚饭，小妹忽然来到我家。进门就说是蹭饭来了，婆婆做的饭她实在是吃不下，因为她婆婆今天又包了水饺！ 我赶紧起身给她拿碗筷，婆婆也笑着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说知道她不爱吃水饺，特意留了她爱吃的硬菜。小妹扒拉着米饭，一脸委屈地抱怨，说她婆婆好像跟水饺杠上了，一周能包三回，馅料不是韭菜鸡蛋就是白菜猪肉，吃得她都快吐了，今天闻到水饺味就没了胃口，实在忍不住就跑我家来了。 傍晚六点半，我家餐桌正飘着米饭香，婆婆刚把最后一块红烧排骨摆上桌，门铃突然响了——是小妹，穿着拖鞋就往屋里冲，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围裙角，“姐，救我！”她声音带着点鼻音，眼睛瞟向我家餐桌，“我婆婆又包饺子了！” 我和小妹是亲姐妹，她嫁过去三年，她婆婆是北方人，总说“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可小妹打小闻不得韭菜味，白菜猪肉馅也觉得噎得慌。我婆婆早摸清她这点，每次小妹来，冰箱里总备着她爱吃的红烧排骨，今天特意没动，就等她可能“逃难”过来。 我赶紧抽了双粉色碗筷（她专用的那套，边缘还掉了个小角），婆婆已经把排骨夹进她碗里，酱汁顺着碗壁流到桌布上，像朵小小的深色花。“就知道你闻不得那股味儿，”婆婆笑着擦桌子，“你嫂子说你上周念叨想吃排骨，我下午特意去市场挑的肋排，炖了俩小时呢。” 小妹扒拉着米饭，筷子戳得碗底咔咔响，“姐，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她抬头时眼眶有点红，“周一韭菜鸡蛋，周三白菜猪肉，今天又是！饺子皮硬邦邦的，馅儿里姜末切得比肉还大，我上周说‘妈，韭菜有点烧心’，她还说‘年轻人火力壮，吃点韭菜好’，这周照样包！” 她夹起排骨啃了两口，突然停下，“其实……她上周还问我爱吃啥，我说‘都行’，是不是我没说清楚？” 我想起上次去小妹家，她婆婆正蹲在厨房择韭菜，手指关节肿着，还在念叨“这韭菜新鲜，给囡囡包点她小时候爱吃的”——小妹小时候其实爱吃韭菜盒子，但她婆婆耳背，估计记混了。另一种解释是，老人总觉得饺子是好东西，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给晚辈，却忘了问“你要不要”。 小妹委屈的不是饺子本身，是“我的喜好好像没被看见”——她婆婆的“关心”用了自己习惯的方式，却没接住小妹那句没说出口的“我想吃你做的别的菜”；而我婆婆的体谅，恰恰是记住了她随口提的“排骨”，这种“被记得”让小妹突然红了眼眶，扒拉米饭的手慢了下来。 小妹吃完两碗饭，临走时婆婆塞给她个保温桶，“明天让你婆婆尝尝我做的糖醋小排，就说‘我姐家婆婆做的，特好吃’，她要是问，你就说‘妈，其实我爱吃您做的红烧肉，上次那个特别香’。” 后来小妹跟我说，那天回去她婆婆尝了排骨，第二天就做了红烧肉，还问她“明天想吃啥馅的包子？”原来家人的矛盾，可能就差一句“我想吃这个”，比“都行”更能让爱落到实处。 晚上洗碗时，我看见小妹落在玄关的围裙，上面沾着点白色的面粉——是她婆婆包饺子时蹭上的吧。原来那些“杠上”的饺子，和这碗特意留的排骨，都是同一种温度，只是一个用了“我觉得好”，一个用了“我知道你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