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漫长的旅程火车终究是慢了。这念头窜出来时,我正坐在南下的高铁上。窗外是些不断

富民聊商业 2025-11-12 18:27:44

不再漫长的旅程火车终究是慢了。这念头窜出来时,我正坐在南下的高铁上。窗外是些不断向后倾倒的绿,田畴、山峦、水塘,都成了模糊的色块,连缀成一条流动不息的绸带。才打个盹的工夫,广播里已在用温软的声气预告长沙的站名。不过两小时,便走完了从前一整天的路程。从前,那真是从前了。记得早先去深圳,是要在火车上过一整日光阴的。天色未明便赶到车站,月台上是沸反盈天的人声,混杂着橘子、卷烟与汗水的气味。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座位底下都蜷着人。火车开动起来,那“哐当哐当”的声响,不急不缓,像是这铁皮巨兽沉稳的心跳。你尽可以看一整日的风景——湘中的稻田渐渐换成湘南的丘陵,瓦屋的式样也悄然变了;农人在田埂上走,水牛慢吞吞地摇着尾巴,远处的炊烟是直的,仿佛就那样钉在了青灰色的天际。时间在这里被拉长了,抻得像一块韧性的糖,你可以慢慢地咀嚼,咀嚼这途中的每一分寂寥与期待。那时的等待,是有重量的。它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却也因此生出些别样的情愫。你会反复摩挲那张硬质车票,会无数次想象抵达时的情景。那即将见到的人,那将要踏上的土地,因了这漫长的间隔,而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所谓“近乡情更怯”,那份“怯”,怕也是需要时间来发酵的罢。如今这怯意是没有了。高铁像一枚精致的银针,精准地刺破了时空的鼓胀的皮囊,让所有的距离都泄了气。你刚在长沙饮过一杯滚热的茶,水汽还未在玻璃窗上凝成珠泪,人已到了深圳,面对着另一杯冷气飕飕的冰咖啡。方便是极方便的,快也是极快的。只是这快,有时快得让人心里发空,仿佛一段本该用浓墨重彩描绘的历程,被简化成了一道轻飘飘的铅笔画出的直线。我想起古时的驿道,那得走多少日月?一封信,一句口讯,在路上辗转得久了,等到送达时,或许写信的人已改了心境,收信的人已换了容颜。那旅途中的思念,便如同窖藏的酒,在时光的黑暗里暗自醇厚。李商隐说得最是透彻,“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那秋池里涨起的,何尝不是一汪深过一汪的离愁别绪?而现在,我们手指一动,音讯立至,连那“涨秋池”的等待也成了奢侈。这飞快的抵达,固然是抹平了关山的阻隔,却也似乎抽去了情感酝酿的某种根基。期待被压缩成一片薄薄的瞬间,还来不及在心头焐热,便已实现了。我们拥有了效率,却丢失了过程;我们节约了时间,却荒废了那份在时间中慢慢培植起来的心境。车停了。我随着人流走出车厢,深圳温热的风立刻扑了个满怀。站台上的人们,脸上多是目的已达的轻松,少有风尘仆仆的疲惫。我回头望了望那列静卧着的、流线型的银色长龙,它沉默着,像一个完成了任务的、高效率的仆人。是的,漫长的旅程不再了。我们飞驰着,追逐着,将世界缩小成一张瞬息可至的网格。只是,在那被节约下来的、多出来的光阴里,我们是否找到了更值得消磨的事物?抑或,只是让这飞逝的生命,在更多的便捷与更快的节奏中,变得愈发仓促和浅薄了呢?我站在这南国的灯火里,忽然有些怀念起那列慢吞吞的、哐当作响的绿皮火车了。怀念那窗外的、可以看清每一片叶子脉络的、悠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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