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那句老话:“他打了最难打的仗,走了最难走的路,论艰苦卓绝无人能比。”听上去平平,细想一下,像是替几十年泡在火线里的那个倔强的人,压轴说了一句实话。 彭德怀出在湖南湘潭县穷农家。 1916年3月,十几岁进湖南陆军第2师第3旅第6团,当二等兵,从班长、排长一点点熬出来。北伐时,他已经是第8军第1师第1团第1营营长,在武昌城下暂代团长,配合叶挺攻南门,结识段德昌,在营里办“救贫会”,反帝反军阀,还替士兵撑腰,这在旧军队里算是“顶牛”的角色。 1928年4月,形势最冷的时候,他这个湖南独立第5师第1团团长入了党。 1930年春,他又趁南北军阀混战,在湘赣连下安福、分宜、宜春,红5军涨到近七千人。 6月扩编为红3军团,他当总指挥,横扫鄂城、嘉鱼、通城,顺势拿下岳阳、平江。何键调三个旅来攻平江,他看准敌人长蛇阵的软肋,一拧头打长沙,八千人啃掉三万多敌军守的一座省城,这一仗在红军史上一直被当作“以少胜多”的硬杠杆。 第五次反“围剿”失败,中央红军被迫长征。红3军团在他和杨尚昆手里先破三道封锁线。敌军咬得更紧,在湘江两岸拉起第四道封锁线,几十个师蹲在江边。 他建议红3军团往湘潭、宁乡方向牵制长沙,中央主力折向溆浦、湘西北另布战场,这个主意没被采纳。 兴安县界首那三昼夜,红3军团顶在江边,掩护大队过湘江,红军从八万多锐减到三万多,这条血河后来被很多老兵记了一辈子。 往前走,他和杨尚昆又指挥红1、3军团拿下娄山关、遵义,歼敌两个师八个团,毛泽东写下“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再东征黄河、西征陇东,在会宁同红四、红二方面军三大主力会合,在山城堡打掉一个旅两个团。其间,他在窑洞里对斯诺讲游击战、讲人民战争,这些话后来写进书,本质上还是从山沟里滚出来的经验。 卢沟桥事变后,红军主力改编为第八路军,朱德任总指挥,他任副总指挥,带队北上山西。 平型关一仗,115师设伏,打掉板垣师团一千多精锐,他在晋东前线放话,要让华北一亿人成为日本侵略者的敌人,日本吞并华北等于吞下一颗炸弹。 到1938年底,晋北、晋察冀、晋冀豫三块敌后根据地基本站稳,八路军发展到十五万人。 抗战一停,内战又起。1947年3月,胡宗南带二十五万兵力扑向陕甘宁边区,延安成了头号目标,当时在那一线的只有六个旅二万六千人。 中央决定组成西北野战军,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3月13日起,他在延安以南顶了六天枪炮,送中央机关和群众安全撤出;敌军占领空城延安后,他在青化砭设伏,一仗歼敌三千多,又在羊马河、蟠龙连下两城,打掉敌军一个旅和几千人,四十五天三战三捷,国民党想“摧毁心脏”的算盘被生生砸烂。 后面陇东、沙家店等战役一路打过去,1948年4月22日,延安重新插上红旗。 1949年初,西北野战军改成第一野战军,他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在陕中、扶风、郿县几仗中歼敌四个军四万三千余人,再克宝鸡,胡宗南退到秦岭以南,八百里秦川解放,太原、西安、兰州、银川、西宁跟着回到人民手里,新疆和平归队。 新中国刚立,他身上又多了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西北军政委员会主席的担子。朝鲜内战爆发,美军越过“三八线”,威胁中国安全,他临危受命,出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率二十万人过鸭绿江。 1950年10月20日入朝,第一次战役十二个昼夜,凭近战、夜战和迂回穿插,歼敌一万五千余人,把敌人从江边赶回清川江以南;11月6日起的第二次战役,他让主力后撤三十里,以小股部队边打边退,引敌分成东西两路深入,再合围痛击,敌人只好重新缩回“三八线”。 后面的几次,战线基本稳在“三八线”附近,敌军被迫转入战略防御,坐到停战谈判桌前。 回国以后,他和军委领导一起琢磨国防和军队现代化。 1956年3月,他主持军委扩大会议,定下“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主张国防建设要服从国家经济建设大局,又给军队机关“瘦身”,把亲自主持修改条令,说那是军人的法典。 1954年的军委扩大会议上,他把兵役制、薪金制、军衔制三件大事推上议程,很快在全军落地。 1955年,他被授予元帅军衔和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这些光亮挂在胸前,打过的仗也跟着一桩桩翻上来。 1965年9月,他被派往四川,任西南局“三线”建设委员会第三副主任,继续为国防和战争准备张罗。 黄克诚写诗相赠,说“富国强兵愿已偿,且共勉,莫忧伤”。 后来那场风暴里,这个一辈子横刀立马的人含冤去世。 杨尚昆读完《彭德怀自述》后,说他临阵对敌雷霆之威,对党和人民赤子之心,政治上像松柏,生活上像冰雪,是共产党人和革命干部的表率,中国人民的忠实儿子。 再把朱德那句“最难打的仗、最难走的路”放在他这一生上看,确实有点“说轻了”的味道。


